这个帖子或许可以被视作是一个探索讨论式的疑问贴。它从系统论的角度看待世界,并从中提出问题。
1.考察、理解问题
在我看来,这个帖子的主要思维抽象有:
1.1.构成大前提的三个命题
- (1)前提假定1:社会是一个封闭的自稳系统;
- (2)前提假定2:封闭的自稳系统总是陷入"局部最优解"或"过拟合",于是呈现出僵化、排异的现象;
- (3)前提假定3:封闭的自稳系统僵化、排异的具体实现是对系统内的元素加以某种规定,符合此规定者得到系统接受或肯定,不符合此规定着得到排斥或否定。
对第2点,举一个非社会的例子并将之反照到社会:信息茧房
“信息茧房"或许可以被概括为一句话:人们总是愿意相信自己所相信的东西。于是把所有的现象都归结于某个绝对而唯一的主观假定(这主观假定,可以称之为"信仰”,我个人更愿意称之为"神像")。
这是常见的,甚至可以说在每个社会群体、每个人身上都可以看见。只不过程度各自不同。
在这个情况中,人看到符合自己主观假定的,就会不断地陷入其中强化自己的信念;而不符合自己主观假定的,就会漠视、排斥或者想要消灭它。
以极端民族主义者群体为例:
极端民族主义者把国族视作绝对的崇高,国族的一切,就是自己的一切。没有了国族,自己就什么都不是,于是一切均以国族利益为是。
本质上,这是一种认识上的主观假定、世界观,或者说"信仰"。并且这个主观认识结构,就其本身而言,是逻辑自洽的(自我闭环的)。持有这个信仰的人,其所见到的一切现象,都可以"证明"这个主观假定的"正确"。
于是人天天对着掌控政权的统治阶级大加歌功颂德,以各种现象来论证其统治的英明正确,不断强化着这种信念。并且会将任何不利于国族政权稳定的事物视作敌人。
这样,通过排斥它者来肯定自身。看起来是在维护国族的利益,但实际上只是在维护、论证着自己的主观假定。如此,活在了信息茧房中。
以修行者群体为例
虽然极端民族主义者可能看起来"臭不可闻",但是他们在自我维持主观假定这一点上,实际上和任何一个群体都是等同的。所以再举一个例子来说明这一点,以免陷入"对[狭隘的民族主义者]的狭隘"。
很多修行者,同样也受到了自我维持的主观假定之束缚。他们同样在主观假定"世界应该是怎么样/不能怎么样",“我应该是什么样/不能怎么样”,只不过并不是以国族为判定的标准,而是以某种教条为判定的标准。
当主观假定以教条的形式存在,就必然会偏执于一端,而排斥另一端,这是一体两面的。于是,这会造成对不符合此教条的人事物的漠视、排斥或消灭。
我们可以在历史上很多宗教的发展行程中看到这一点,并且可以注意到绝大多数宗教最开始都是带有灵性修行意义的,这是历史纵向的角度。
而在当下横向的角度来考量,我们也可以看到,当前社会中,一些小的修行团体,相当地固守某一种"绝对正确"的教条而排斥其它修行者群体,最终变得极度僵化、极度排外,甚至蜕变为邪教、传销组织,也是在不断上演的剧情。在这一类情况下,非世俗的修行者和世俗的民族主义者,其实没有什么区别。
以上三个假定或命题,成为了这个帖子的大前提。
1.2.构成小前提的两个命题
- 前提假定4:"好人"不符合(作为社会的)系统规定。
这小前提的假定背后,是再一个假定或命题,用来解释为什么"好人"不符合系统规定。这个假定是:
- 前提假定5:"好人"是高频的,社会系统是低频的。两者存在对立,高频不符合低频规定。
贴主主要以具体现象特征论证了这个小前提。
1.3.结论与问题
- 结论:“好人"没好报。或者说"好人困境”。
于是基于这个系统论的逻辑推演,进一步提出问题:
- 问题:"好人"要怎么在这个社会中生存下去?
这个思维可以或许用如下图示表出:
以上理解,是否有误?
我猜测,尽管贴主花了很大篇幅在论述这个系统的逻辑,不过贴主的真正重心,或许是落在最后的这个问题上。是否是这样?
如果是这样,那么这会是一个多少有些幽默可爱的情况(并无贬义)——如此宏观全局的视角,最终的落脚点却是柴米油盐。当然,这并不值得轻视,而是一个严肃而认真的问题。不管思想有多么高超、视野有多么宏大,每个人都要考虑现实生活。
2.我的看法
如果重点真的在于最终的问题,即"如何应对",那么可以用另一种视角去考虑。这本质上和另一个帖子"剧本暴政"是描述的是同一个情况。
2.1."剧本暴政"与"好人困境"的本质上的同一与现象上的区别
两者的同一是简单的:
"剧本暴政"与"好人困境"的同一:人在面对一个并不以自己意志为转移,反而不断在对自身加以诸多规定的客体对象。
两者的区别在于它们的显化形式:
"剧本暴政"与"好人困境"的区别:两者的区别在于时间和空间。
-
“剧本暴政"是对人在整个人生的时间轴上的纵向描述,或可以称之为"命运”。
——我经历的整个时间尺度中,不论过去未来,都存在着并不以自己意志为转移,反而不断在对自身加以诸多规定的客体对象。它不断变换着形式,但又不断重复着发生。 -
“好人困境"是对人在当下所处的空间系统的横向描述,或可以称之为"现实”。
——我所处的整个世界中是一个"最大的"自稳系统,而这个系统规定了下面的各个子系统(例如:国家、民族等),而这些子系统又规定了下面的子子系统(例如机关、公司、学校等),并且接着向下不断递延。并且最终直接对具体的个人造成规定。
其中的每一个层次,都在"上行下效"着通过对人的规定,来满足其自身的稳定。如此,在空间上有一个自相似递归或者说层层套娃的几何构形,并且最终渗透到我的具体生活中。于是,我感觉到被排斥、不被理解、不被接纳。我感觉在这里有很大的局限性,感觉在这里要失去我自己。
2.2.两者在本质上的同解
两者在时空上有别,但是本质是可以考虑为同一的。如果可以考虑两者本质同一,那么两者就有同解。这解如果说出来,可能着像是在念经,但是还是将之表达:
两者的同解就是无条件的爱。
对于现实而言,无条件的爱当然不会为我们支付房租水电费,也不会给我们提供一份稳定的工作和收入。它并非是被宗教崇拜为独断神像的"有求必应的全能神",而单单是允许一切存在而不加以规定:"好的"也在,"坏的"也在,真正重要的是,你存在。
并且因为我们不对自己加以规定地存在,接下来的一切才是可能的。
换句话说,“好人"要发现一种自我的自由,这种自由是:不是由于某种道德感的规定,或者我多么高频,所以我必须当一个好人。而是我做好事,仅仅出于我的真正意愿,不是因为我想要得到某种回报,或者因为自己"如果不做好事就有负罪感”,也不是因为习惯性地压抑自我(自我不值得的牺牲者变貌)而奉献,除此之外,再无其它。
如果是某种显意识的思想观念或潜意识中不自知的行为惯性,强迫着我们做一个"好人",而非出于真正自由的意愿,那么其实这种"好人"宁愿不做,这和遵守某种宗教教条无异。因为这不是无限之爱的自由道路,而是自我给自我强加规定、加强限制的道路——我们在不允许自己"不是一个好人",在不允许自己"不高频",在不允许自己"不那么高尚"。自我把自我限定在了某个形态中。
但是,如果我们的"好人"真的是"高频"的,那么"低频"的东西并不是和高频对立的,而是蕴含在高频之中的。打个比方,10000Hz之内,已经蕴含了1Hz,而不是说1Hz在10000Hz之外与之截然对立,并且要消灭10000Hz。进一步的意思是,在真正最终选择自己个做"好人"之前,首先允许自己做一个"坏人"吧。
若没有这个允许,无法接纳自我每一个面向的完整性,两者就不是同时存在的两种可能性,"好人"便成为了人对自身强加的规训。有了这个自我对自我的规定,我们所熟悉的"剧本暴政"就会发生。这就会显化为好人做好事反受其害,因为那个规定在起作用。
对于"做好人却反受其害,都是出自于自我对自我的规定"这一点,在后面,我会举一个我和我的一个朋友现实生活的例子。虽然看起来很微不足道,但是真的很现实!
总之,允许自己的一切面向存在(这一切面向包括了"好"与"坏"、“善"与"恶”、“高频"与"低频”),而不加以规定,并最终作出选择,就是"剧本暴政"与"好人困境"的同一解。
2.3.对"好人困境"在现象上的特解
"剧本暴政"与"好人困境"在本质上同一,就意味着它们有对于同一本质的同解。同解在上面已经叙述。它们在现象上有区别,就意味着这一同解会显化为不同的现象。这就类似于解一个线性方程组,它可能有通解,同时在不同约束条件下也有各自的特解。
对于"好人"而言,如果"好人"真的面临到了一个"不可克服的困境",那么:
-
(1)首先,不顾一切地活下去,像个动物一样本能地活下去。丢掉那些思想上的各种包袱,单单在这困难的世界中像原始人一样"荒野求生"。不管以后是不是变成"恶龙",还是被系统"边缘化"或者被打入社会最底端,或者最终变成其它的样式,都先别管了,仅仅臣服于生命本身。想尽办法生活下去。
第(1)步的必要性在于,接纳自我最低频或最基础的振动形态。首先允许我们的生命存在,接着允许我们生命演化的每一种可能性存在。不会有人因为你成为"恶龙"而真的能够指责你什么的,这同样是造物的一种可能性,无非就是自己过意不去而已。
当能够"以野兽的心境"活下去,其实房租水电与工作压力这种具体情景就不成问题。送外卖、进工厂,这是自食其力但辛苦的;或者找个富婆包养、找朋友救济,这是看起来有些不堪但轻松的。这些手段都是可以的,不需要"拉不下脸"。大家的生命继续存在下去是最重要的。大家是世上的光,要勇敢地活下去。 -
(2)接着,在活下去的前提下,在孤独中,面临每一个"想要做好人"的场景时,先问一问这到底是出于自己的自由意志,还是出于看起来"很合理",但实际上是某种给自我强加的高尚道德观在作祟?如果是后者,坚决允许自己不做"好人";如果是前者,那么这便不需要这个世界的回应或回报,以及不在意它任何形式的回应或回报,而是单单出于真实自我的蓝色光芒表达。这需要一段时间的自我觉察。
第(2)步的必要性在于,接纳自我较低频的振动形态,或者说,接纳自我的阴影面。大家或许不需要总是要求自己当一个圣人(更不要要求别人成为圣人)。“人无完人”,允许自己的软弱,允许自己的丑陋,允许自己的"病态",允许自己的这一切存在,而不被这些变貌所牵绊、束缚。
这可以确保大家在力所能及的范畴发扬自己善良的那一面,而不会过度牺牲奉献,导致"自我不值得"的情况出现,以及随之而来的催化剂漩涡。 -
(3)在自我接纳自身众多低频面向并平衡自身的每一种极性之后,尝试以各自最能接近或能够把握的形式,对世界真实表达爱,与呼唤爱,从而找到爱与被爱的同伴。这其中没有恐惧,而是自由的分享。这一点可能对于很多"好人"而言可能反而是困难的,因为大家普遍都遭受过很多伤害,于是害怕将真实自我表露出去,恐惧得到世界的负面回馈,接着用盔甲将自己包裹住,并且把自己的爱与渴望爱变换为某种"他人无法见到的无声呼唤"。但是最直接坦诚的表达爱与渴望爱,却是必要的。
第(3)步的必要性在于,它是"好人"们能够彼此搀扶的前提。"好人"们在世上从来不是真正孤独的,让我们感觉到孤独、被排斥、被隔阂的,很大程度上其实只是我们自身的自我防卫、自我逃避阻碍了彼此之间的交流沟通。我们无法坦诚地表达自我,是因为我们曾经在真实流露自己的意愿时,被这个世界以各种形式回绝、侵害。但是当自我的表达,经过对自我完整性的接纳,于是真正出于自己的自由意志时,此时便不会恐惧那些负面的回馈。并且这个世界并不只有负面的回馈,正面的回馈也总是有的。当看到了自己的孤独闪耀的蓝色光芒,在这个世界的无边黑暗与沉默的背景中的某处突然有了回响的时候,便大胆向前去,喜悦地拥抱在一起吧。 -
(4)在找到爱与被爱的同伴的情况下,以各种可能的形式,一起创造一个让自我们一同生息于其中的"新世界"。它可以是一个共同选择并为之努力的事业,也可以是一个自耕自足的类似"公社"的集群实体,或者是各自有着不同工作职业但是却在生活上彼此关照的同盟,也可以是简简单单的一个线上兴趣部落。在群体中,"好人"不再是处于困境中的。他们自身为自身共同创造了一个新的情景。也许是新的系统?但是此时我个人不会用"系统"来描述它。
这一步对于个人而言并不是必要的,但是对于社会却是始终会发生的。不过在组建的团体中,始终小心地注意避免橙黄色光芒的扭曲对蓝绿色光芒的侵害。这有关于第(2)步的功课。
以上4步,就是在我个人视角中,基于无条件之爱的同解,针对"好人困境"能够想到的特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