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想的问题

我们要求心灵去检视它自己,并且感知恐惧的次序、活动和危险。因此我们不仅要检视生理上的恐惧,也要检视深藏在意识头脑下那些极其复杂的恐惧。我们大多数人都有过生理上的恐惧,要么是害怕曾经得过的疾病、它所有的痛苦和焦虑,要么我们曾遭遇过身体上的威胁。当你面对某种身体上的威胁时,还会有恐惧吗?请你去探询一下,不要说“是的,会有恐惧”,而是去搞清楚它。在印度以及非洲、美洲的荒野之地,当你偶然遇到一头熊、一条蛇或者一只老虎时,你立刻就会有所行动。不是吗?当你遇到一条毒蛇时,你立刻就会有所行动,那并不是有意识的、刻意的行动,而是本能的行动。
那么,这是恐惧吗?还是说它是智慧?因为我们正试图去搞清楚智慧的行动和源自恐惧的行动。当你遇到一条毒蛇,立刻会有一种生理上的反应,你会逃跑,你会流汗,你会试图去对它做点什么。这种反应是一种条件反射,因为世世代代以来你被告知要小心毒蛇、小心野兽。它是一种条件反射,因此大脑和神经会本能地做出反应,以此来保护自己。保护自己就是一种自然的、智慧的反应。你明白所有这些了吗?去保护生理机体是必要的,蛇是一种危险的东西,因此对它做出防卫性的反应是一种智慧的行动。
现在,来看看另一种情况,也就是生理上的痛苦。你去年或昨天遭受了身体上的痛苦,而你害怕它也许会再次重演。那种恐惧是由思想引起的。想起某些去年或昨天曾发生过的,并且也许明天会再次发生的事,这就是思想所带来的恐惧。请探究这点,注意,我们是在一起分享它。这意味着你在观察自己的反应,观察你自己一直以来的行动。那种恐惧是有意识或无意识思想的产物——思想就是时间,不是钟表上有先后顺序的时间,而是那种思想回想昨天或不久前发生过的事情,并且害怕它再次发生的时间。所以思想就是时间。思想制造了恐惧:我也许明天就会死,我过去做过的某件丑事或许会被曝光。思考这些东西就滋生了恐惧。那么,你是不是也在这样做?你曾经有过痛苦,你曾在过去做了一些你不想为人所知的丑事,或者你想在未来实现自我或者去做某件事情,但你也许无法去做了,所有这些都是思想和时间的产物。你也在做这样的事吗?大多数人都是如此。
那么,这种作为时间并且在时间中滋生了恐惧的思想的运动,它可以结束吗?你明白我的问题了吗?我们有着护卫自己、保护自我和生理上的生存所必需的智慧行动,这是一种自然、智慧的反应。而另一种情况则是,思想会考虑某些东西,然后投射出它不会发生或者会再次发生的可能性,由此便滋生了恐惧。所以问题就是:这种思想的运动——如此本能、如此迅速、如此执着、如此有说服力——它能自然地结束吗?不是通过反对!如果你反对它,那仍旧是思想的产物;如果你运用自己的意志力去停止它,那仍是思想的产物;如果你说“我不允许自己这样去思考”,那个说“我不……”的实体又是谁呢?它依然还是思想,因为它希望通过停止那种运动去实现某些其他的东西,而这仍旧是思想的产物。因此思想也许把它投射了出来,但却无法实现它,于是其中就产生了恐惧。
所以我们在问的是,制造了这些心理恐惧的思想——不只是一个恐惧,而是许许多多恐惧——这种思想的所有活动是否可以自然、轻松、毫无努力地结束。因为如果你努力,它仍旧是思想,由此就会产生恐惧,并且仍旧陷入时间的领域中。因此我们必须找到一条途径,去了解或掌握那条途径,经由它,思想可以自然地结束而不再制造恐惧。我们是在彼此交流着吗?我不知道!你或许已经从字面上看清了这个概念、这种分裂,但这并不是看清。我们的谈话不只是字面上的,它是关于你的恐惧和你每天的生活的,这就是我们在谈论的东西——你自己的生活,而不是关于你生活的描述。因为描述并不是被描述之物,解释并不是被解释之物,文字并不是事物本身。这是你的生活、你的恐惧,它们是无法由讲话者来揭示的。通过聆听,你已经学会了揭示恐惧以及思想是如何制造恐惧的。
所以我们在问,那种引发、滋生、维持和滋养恐惧的思想和思想活动,是否可以自然、愉快、轻松地结束而无须任何的决心、抵抗和意志的活动。
现在,在我们可以通过发现真正的答案从而结束这个问题前,我们必须同样去探寻那种有意识和无意识的对于快感的追求,因为同样是思想维持了快感。昨天你经历了一段欣赏日落的美好时光,你说“多么壮丽的日落啊”,你从中获得了极大的快乐;然后思想介入进来了,它说“多么美丽啊,我想明天再次经历它”——不管它是一次日落,还是某人恭维了你;不管它是一次性体验,还是你所获得的其他快感,你都会想要去持续不断地体验它。快感并不仅限于性快感,我们有从成就中获得的快感,有通过成为某号人物而带来的快感,有成功的快感,有实现成就的快感,有你明日将做之事的快感,有你在艺术或者其他领域所体验到的某种快感,然后你会想要重复它们。所有这些都是快感。体味一下所有这些,然后你就会明白了。
所以,如果你要了解和摆脱恐惧,你也必须了解快感,因为它俩密切相关。但这并不意味着你必须放弃快感。你知道所有那些组织化的宗教——它们已经成了人类文明的祸害——它们说你必须不能有快感,不能有性。因为教义不允许,你必须作为一个饱经折磨的人去接近神明。所以你绝不能看女人,不能看一棵树,不能欣赏天空的美丽,也不能看山脉那优美的曲线——因为它也许会让你联想到性和女人。你一定不能有快感,也就意味着你绝不能有欲望。所以当欲望出现时,拿起你的《圣经》,让自己沉迷其中,或者拿起《薄伽梵歌》,或者重复念诵一些字句——所有这些荒唐的事。
所以,要了解恐惧,我们就必须同样检视快感的本质。如果你明天不能再拥有快感了,你就会感到恐慌和沮丧。你曾在昨天享受过某种快感,而如果你明天不能再拥有那种快感了,你就会变得愤怒、不安、歇斯底里——它也是恐惧的一种表现形式。所以恐惧和快感是一个硬币的两面,你不可能只脱离其中的一面而保有另一面。我知道你想让你的一生都充满快感而脱离所有的恐惧,这就是所有你关心的东西。但你并没有看到,如果你明天没有了快感,你就会觉得沮丧和不满足,你会感到愤怒、焦虑、愧疚,所有心理上的痛苦都会出现。所以你必须同时观察这两面。
在了解快感的过程中,你也必须了解什么是喜悦。快感是喜悦吗?快感是不是某种和存在的充分喜乐所完全不同的东西?我们将去弄清楚所有这一切。首先我们要问,思想及其所有的活动——它们有意识或无意识地滋生并维持了恐惧——是否可以毫不努力地自然结束恐惧。存在着你能意识到的恐惧,也有那些你未曾觉察到的无意识的恐惧。相比我们有所觉察的恐惧,那些我们没有觉察到的恐惧在我们的生活中占据了远远更为重要的部分。那么,你如何揭示出无意识的恐惧呢?你如何去曝光它们呢?通过分析吗?如果是,那么是谁在分析呢?如果你说:“我将分析我的恐惧。”那么谁是那个分析者呢?那个分析者就是恐惧碎片的一部分。因此分析自己的恐惧根本没有任何价值。我不知道你们是否明白了这点。如果你去找某个心理分析师分析自己的恐惧,那个分析师和你一样也是受限于各个专家的:弗洛伊德、荣格、阿德勒或其他某个人。他是依照自身的局限在给你分析。对吗?因此分析无法帮助你摆脱恐惧。就如我们说过的,所有的分析都是对行动的否定。
所以你能不能在白天去观察你自己活动、思想和感受的全部运动,没有解释,只是观察?然后你会发现梦并没有多大意义,你将很少做梦。如果白天你是警醒的,而不是半睡半醒——如果你没有被你的信仰、偏见,被你那可笑渺小的虚荣和骄傲以及微不足道的知识所左右,而只是去观察行动中你有意识头脑和无意识头脑的全部运动——你就会发现不仅梦停止了,而且那些思想也开始平息下来,不再寻求、维持快感或回避恐惧。
在你携带着那些恐惧和快感的包袱离开这里之前,你的心灵有没有变得稍微敏感一些?通过了解那些包袱的沉重,你是否已经把它放在一边了,你是否已经丢弃了它,因此你正在小心翼翼地行走着?如果你真的理解了这些,聆听了它,一起分享了它,学习了它,那么你的心灵通过观察——不是通过决心,也不是通过努力,而仅仅只是通过观察——它就已经变得敏感,由此而充满智慧了。请不要去同意,如果你的心灵不敏感,那么它就是不敏感——不要玩什么把戏。
因此,当下次恐惧出现时——它会出现的——智慧就不会依照快感、压抑或逃避的方式来对它做出反应了。这个通过检视、了解和观察重负而来的智慧、敏感的心灵,它已经把恐惧放到了一边,由此而变得惊人的活跃和敏锐。那时它就会问一个完全不同的问题,也就是:如果快感并非生活的方式——虽然它一直都是我们大多数人的生活方式——那么生活是否就是荒凉贫瘠、枯燥无味的?或者,快感和喜悦的区别是什么呢?它是否意味着我永远无法享受生活了?请不要同意我的说法,去把它搞清楚。你以前都是依照快感和恐惧的方式在享受着生活。那些即刻的快感——性爱、喝酒、大鱼大肉、屠杀动物,等等这一切,就是你们一直以来的生活方式。而通过检视和观察,你突然发现那种快感根本就不是生活之道,因为它导致了恐惧、沮丧、痛苦、悲伤,以及社会与个人的巨大困扰等。所以现在你会问一个截然不同的问题:什么是喜悦?
是否存在未被思想和快感所沾染的喜悦?因为当喜悦被思想所沾染,它就会再次变成快感,由此就会有恐惧。所以,是否存在一种已经理解了快感和恐惧的日常生活的方式,一种喜悦的、愉快的、不再日复一日携带着快感和恐惧的生活方式?
你知道什么是喜悦吗?看着那些山脉,看着山谷的美丽和山顶的光辉,看着那些树木与流动的河水,欣赏它们。你什么时候才能欣赏它呢?那就是当头脑、当思想不再把它作为一种获取快感的手段的时候。你可以去看那些山脉,去看一个女人或男人的脸庞,山谷的线条以及树木的摇曳,然后从中获得巨大的愉悦。当你做完这件事后,它就结束了。但如果你还是继续携带着它,那么痛苦和快感就开始了。所以你能够观察,然后结束掉它吗?在这件事上,你需要小心,极度警觉。那就是,你能够看着那些山脉——却不为它的美丽所深深陶醉,就像一个玩玩具的小孩,他被玩具吸引,然而当玩具没了以后又回到自己的痛苦中一样——只是看着那种美丽,这种“看”本身就已足够,在它之中就蕴含着愉悦,但不要携带着它,希望明天还能拥有它。这意味着——看到那种危险——你可以经历一些巨大的快乐,然后说它已经结束了。但是它结束了吗?头脑难道不还是有意识或无意识地在营造着它、咀嚼着它、想着它,希望不久以后它可以再次发生吗?请注意,所有这些都是你自己的巨大发现,而不是别人告诉你的。所以欢乐、愉快、喜悦、狂喜和快感之间有着巨大的差别。
所以你可以观察所有这一切,然后发现生活的美。存在这样一种美,在它之中没有努力,而只有带着巨大狂喜的生活,在这种生活中完全没有快感、思想和恐惧涉足。
——《你将成为自己的光》,克里希那穆提

放下头脑的思辨,全神贯注并无区别地倾听一切,超越时间和记忆(业力)的束缚,你就能触及真实。
倾听和观察且不加以分析,这就是每时每刻当下的状态。正确的行动不依赖时间,不依赖思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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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现在非常赞同这点。有必要经常从对幻象事物的繁杂判断中抽身出来,花一些时间冥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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冥想就是平衡的锻炼,清理的锻炼,我们拥有一切,完整的自己不是要获得什么才完整,而是清理掉不是你的事物。每天拿出来一个小时的冥想锻炼足以平衡身心灵。